磨合

以宁静为舟楫，磨合浮躁，对抗岁月的洪流。

——题记

清风吹过，巷中的树叶激起沙沙的响声，再次拿起那把轻巧的剪刀，在磨合中宁静地成长。

升入初中，身边的同学个个“文武双全”，而我却毫无特长。内心的焦虑潜滋暗长。母亲看出我的心事，周末，她说带我去一个地方。

下了车，眼前铺出一条静谧的小巷，清风激起树叶沙沙的轻响，显得格外清晰。没有想到，北京还有这样的小巷：青石铺路，台阶上点染着青苔，映出青白色的清幽，鼻息间满是绿色的幽香，真似“苔痕上阶绿，草色入帘青”，以宁静磨合社会的浮躁，我的心仿佛也宁静几分。

“剪纸分为定稿、剪刻、揭离、点染。今天你第一次试，就不用你画稿了，来体验一下剪吧。师父说着，递出几张朱红色的卡纸，两把银白色的剪刀，光泽已在磨合中淡化几分。我接过纸与剪，便按着学校手工课所学开始剪这朵牡丹。

“咔——”不久，自以为得意的作品便横空出世，刚想给师父炫耀，师父就微笑着抿了下嘴。

“孩子啊，咱们剪纸可不比一般的手工，你看，这剪刀分刀口，中锋，尖峰很多不同部位。剪大片的或者是硬纸的时候，可以用中锋，可你看这牡丹，线条细致精巧，是不是该用……”

我茅塞顿开，赶忙再次拿起那把剪刀，换用合适的位置，与剪刀磨合。一张、两张，越剪越觉仍有瑕疵，直至身边已有十余张纸，才终做出自认为满意的牡丹。较之于之前，活灵活现，仿佛能闻到牡丹花散发出的馥郁。

“你与它的磨合还不够。”师父摸了摸我的手，语重心长地说，“你看这里是不是可以用刀内来剪更加圆转？还有，你觉不觉得这剪刀拿起来磨手。”师父一说我才意识到，这剪刀不同于正常的，它没有那层塑料的防磨套，为了防滑也加上一些凸起，又一看，我细嫩的手上已磨出两三个粉红带白的茧泡。

“今天先学到这儿，别着急，磨合的路还长呢。”

往后，每个周末我便穿过城市来到这清幽的小巷。随着时间推移， 我学到了错误控制线等知识，我的手也与那把剪刀愈加磨合，手中更稳，每次坐定总觉心为清凉的玉泉所抚慰，宁静美好。

又一个周末，师父审视着我剪完的作品，捋着胡须说：“现在，磨合得差不多，这把剪刀归你了。”听到这，我心中不免欢喜至极，这意味着师父的肯定与期待。

欢喜之余，望着窗外落叶，忽有所感。当今世界，数字化、信息化占据潮流，引领时代发展。可社会中有一群人，面对世界的喧嚣扰攘，他们总保有心底的一份宁静，以宁静为舟辑，磨合身外和心中的浮躁之气，化解生活的压力，对抗岁月的洪流，他们，是“非遗传承 人”，他们的精神，值得我学习！

清风吹过，打断思绪。落叶再次激起沙沙的响声，放下那把轻巧又厚重的剪刀，为这份磨合，我笑了。

磨 合

两尺的琴体，被四缕琴弦劈作两半，镶白的雕花琴首高傲的弯着， 红木的镶边透着暗香，带着古本本身的纹理，在光下浸出一些暖意。面板上弦两畔的一对飞燕遥相呼应，侧壁上的云贝刻的飞天仿佛正悄然舞动。

这是把好琴，演奏起来，中厚古雅的声音丝丝入耳，与人共鸣。如昂首的赤红朱雀盘踞于此，不屈的脖颈笔直地指向苍穹中。凤鸣如箫笙，音如钟鼓，和鸣曰锵锵。然而凤栖梧桐，梧在何处？几年前那个歪歪扭扭的坐在小凳上的我显然不是。一颗稚嫩的歪脖子小树，却妄想驾驭九天之凤。现在想起来。不由得侧首看向那位与我契合的老朋友，自信地笑了。

在那个落叶的秋天，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示范了。我手中的阮，在老师的怀中如有凤来仪，零光片羽，都化作铮铮琴声。高潮之时起，人琴合一，微闭双目，忘情的舞动着手臂。一首曲子，在高手手中是身临其境的享受。我仿佛重拾了自信，接过琴来，颔首，微顿后指尖毅然向下挑去。金蛇狂舞，有时是小蛇的灵动，有时是巨蟒的翻腾。

两蛇相对而舞，都仰首疾旋……旋旋着旋着。金蛇便疲软下来，好似两条泥鳅在吃力地翻滚，最后一波高潮，戛然而止，那烂泥鳅终于瘫倒在地。我心中酸酸的，却无能为力，别人手中的好琴在我手中却象一只梗脖子鸡，被提在手中摇摇晃晃。老师轻叹一声，让我回去好好和琴磨合。

随着又一次卡弦，我扔下手中的拨片，向后倒在床上。想起老师弹琴时优雅自若的样子，虽然疲惫的甩手，心中却燃起熊熊的小火苗。

中阮这块硬骨头，我必定能啃下来。

“……嗒、嗒、嗒……”听着节拍器的节奏，我挥动的手臂。声声琴音划破了规律的打击声。长期如一日的节奏练习让我形成了入骨的肌肉记忆，汗珠划过脸颊，划过寒来暑往。开始时的一首曲子，我练了整整一个月。左手的指尖已被琴弦勒出薄茧，四根金属的弦粗细不一，是何等的坚利。但还不够，我想缠上胶布继续，却又很难施展指法，便忍痛徒手上阵。十年磨一剑，铁杵也成针。磨练的过程总是刻骨铭心的。坚硬的拨片被磨圆了，如变形的手一样遍体鳞伤。不知是否错觉，总觉得拇指所称的地方水漆也薄了一层。记得有次民谣的练习里，手指为了够到完美的音拉伤了筋脉，针砭一样的抽痛从手上蔓延。但一曲未毕，怎能半途而废。用尽肌肉拎起那根手指，又狠又准的捻在弦上，硬是弹到了高潮。那一刻，琴也不忍了，被我磨去棱角后也涅槃重生为一只幼凤，轻轻与我和鸣。在烈火中新生，其羽更丰，其音更清，其神更髓。在雄浑的合音后，一曲毕，手臂架在空中，余音未散。终究我征服了你。

没有磨的不易，哪来合的圆满。磨去了蔓枝，出落成一棵有模有样的梧桐。与琴和鸣的时光总是快乐的。从大漠中隐隐的驼铃，到夏日小窗边雨轻敲芭蕉叶的声音中，中阮带我听变了。说是驾驭，却从不是一方。并肩坐在月光下的江塔边，看浮光跃金，静影沉璧：撑一粒小舟，泛过两岸石壁，绝世而独立，羽化而登仙。不知是中阮驭我，还是我奏她，当时那个毛躁的小孩已不复存在，那把愣头楞脑的琴也杳然无踪。不再想起初识时的艰难练习和练到崩溃的弃琴而泣，涕泗横流。我们为彼此磨去了锋芒和尖刺，最终玉琢成器，合为一体，物我相知。

泛着红光的中阮依旧，爱琴的少年如一。此曲只应心间有，无她能得几回闻。